是夜。
晏安静默地走在凹凸不平的街上,不时闪过的车灯照亮那张隐藏在黑色兜帽中的阴影,却只见一抹比夜色更深邃的紫瞳,和遮蔽面庞的黑面具。
百鸟过啼,月影映照在乌云之上,亮不过地上的霓虹。
川流的车闪着车灯,绘制出城市的血液,仿佛泵动着不知何处的心脏。
闪光与嘈杂在这夜色下依然刺激着城市所有人的神经,有人拿出白天工作的所有钱挥洒,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氧气,有人醉倒在酒灯光影里,迷失在冰冷的钢铁丛林,有人挑灯夜读,读着满书的未来,偷偷幻想着这个世界,有人出卖着自己的一切,己什么也不在乎。
像是酒吧的后巷,隐隐能听到隔墙的叫喊,分不清是欢笑还是痛苦。
晏安绕过在干呕的男人,绕过互相搀扶的女人,绕过流淌的污水。
不知何时,世界如此绝望,如此令人不安。
醉生梦,依然逃不过死亡。
但死亡并不可怕,不是吗?
巷子的尽头存在着一栋老旧的城中村,灰色的墙壁上贴满了牛皮藓的广告,蜂窝状的窗口里亮着苍白的白炽灯,窗外是梦幻般的霓虹。
晏安停在楼前,抬头看了眼这大城市的畸形儿,推开了那早就生锈的单元铁门。
拾梯而上,无数的人声透墙传来。
“你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!
混蛋!”
“不……不!
我没有我没有!
他只是…”“还骗我!
你们都嫌老子穷!
老子来城里打工给你花钱你还给老子鬼混,老子打死你!”
“死妈批又在吵,明天不上班是吧?
再吵老子叫房东把一个两个全撵出去!”
“阿法罗宣布对s国此前10月的恐怖袭击负责,s国国防部强烈谴责恐怖主义行为,并声称将采取强硬措施响应…”“妈的关老子鸟事……咕嘟…”“z人口负增长趋势严重,据预测z国人口近期将持续下降……”“又考了倒数,还给老子睡觉,你睡的着?
滚起来!”
“砰!”
“本期彩票的开奖结果是…”“又没中!
他妈的资本操控的洗钱工具,操!”
“啧,楼上那妞真不赖啊,才一百多……”“卧槽你是畜生吧?
那是个小孩子,那是要坐牢的!”
“放心,她只认钱的,她连警察都不知道。”
……晏安没有在任何一扇门前停留,首到最高层。
那是整栋楼最破的一间房间。
烂到连牛皮藓广告都不想再光顾,上面泛黄的纸透着过期胶水的酸臭,虚掩的门里传出如歌谣般的吟唱。
“伟大的卡巴拉大人,”小女孩清脆的声音让晏安脚步一顿,“愿您早日脱离苦海,予您的信徒以光明……”女孩的声音磕磕绊绊,她跟在大人的声音后一字一词地念诵着,生怕出错一个字。
晏安安静地推开门,房屋昏暗,只见前方桌台上,红烛火围着一个用纸扎出的人偶,做工粗糙到几乎分辨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,只能隐隐约约看出那人偶的脸上在微笑。
地上跪着三三两两的人,男人女人小孩,他们衣着简朴,搭配这样的破屋以至于让人以为来到了农村。
他们虔诚地闭上眼,嘴里念诵着不知谁人传颂的颂词,双手合十。
“愿人间灿烂,愿恶人下地狱,愿好人上天堂……”“愿每个人都能吃饱饭,愿……”“每个人都能前往天国。”
小女孩笑着念完最后一句,这幼稚到极点的颂词却饱含着这些人朴素的愿望。
像是察觉到了门口的来客,女孩好奇地看向晏安,仿佛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,她脸上脏兮兮的泥与灰揉乱了那张青春的脸,就像被揉乱的人生。
她笑着对那不知名的黑影说,“哥哥,你是来救我们的吗?”
昏暗的屋子里,那些穿着简朴服装的人们依然沉浸在歌颂中,红烛火映亮脸庞,女孩带着希望,第一次在苦难中微笑。
那是信仰的力量。
晏安沉默不语,耳边,order冰冷的声音传来,“己到达无序区域,熵乱等级3,行动组B-5干员,请完成任务。”
“抹杀‘倾神者’。”
……晚夜突然下起了雨,噼里啪啦打在石砖路上不平的棱角上,破碎成水花。
晏安沿着楼梯向下,耳中嘈杂的声音没有因为雨声干净,咒骂声与鼾声此起彼伏,不过多了几个绝望的哭声。
他转头看向楼上,黯淡了光的眸子漆黑的可怕,那道咿咿呀呀松动的木门里,女孩失去了神的怀抱,失去了那来自天外的信仰。
在这窒息的人间,也许她永远不会长大了。
“她的程序会在半年后死亡,这是算法的结果。”
order冰冷的声音传来,晏安缓缓转过头,看向蜂窝窗外的暴雨,身后是惨白的白炽灯。
“下一个任务,在哪。”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