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。
叶孤帆蜷缩在铸剑池后的暗道里,玄铁剑冰冷的剑脊贴着他的后背。
十八年来,这把剑从未离开过铸剑谷最深处的剑冢,此刻却成了压在他肩上最沉重的负担。
"孤帆,记住——"谷主齐沧溟的喉咙被剑气割开大半,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,"玄铁剑...不能落入..."轰隆!
一道闪电劈在铸剑谷上空的乌云中,将谷主那张被血污覆盖的脸照得惨白。
叶孤帆死死咬住嘴唇,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。
他看见谷主的左手在泥水中艰难划动,用最后一缕真气在青石板上刻下三个扭曲的字。
寒、铁、令。
"走!
"谷主突然暴喝,一掌拍在叶孤帆胸口。
少年只觉得天旋地转,整个人被浑厚内力推入密道深处。
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七道黑影如鬼魅般穿过雨幕,七柄长剑在雷光中泛着幽蓝的寒芒。
密道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,叶孤帆听见了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。
黑暗中的狂奔不知持续了多久。
叶孤帆的靴子早己被血水浸透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谷中其他人的血。
他记得二师兄被钉死在剑架上,三师姐的素白衣裙飘在淬剑池里,平日里总偷酒给他喝的老铁匠张叔,头颅就挂在铸剑谷正门的牌匾下。
"东边断崖...寒江..."叶孤帆默念着谷主最后塞给他的羊皮地图,在迷宫般的密道里跌跌撞撞。
背后的玄铁剑越来越重,剑鞘上那些繁复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,在他皮肤上烙下灼热的刺痛。
当终于看见一线天光时,叶孤帆的右腿己经失去了知觉。
他扒开伪装成山岩的出口,扑面而来的暴雨打得睁不开眼。
断崖下,寒江在雷暴中翻腾如怒龙,墨色的江水拍打着峭壁,溅起的浪花里带着腥气。
"在这里!
"一声尖啸刺破雨幕。
叶孤帆猛地回头,三道黑影从密道出口的树林中窜出。
他们戴着惨白的面具,面具额心处用朱砂画着一滴血泪。
为首之人手中长剑轻颤,剑尖垂落的血珠混入雨水中。
听雨楼!
叶孤帆心头剧震。
这个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组织,为何要屠尽铸剑谷满门?
没有时间思考了。
三柄长剑己结成剑网,剑气割开雨帘,在叶孤帆胸前划出三道血痕。
少年本能地握住背后玄铁剑,却在拔剑的瞬间僵住了——剑身仿佛与剑鞘融为一体,纹丝不动。
"小子,把剑交出来。
"中间的黑衣人声音沙哑,剑尖挑起叶孤帆的下巴,"我们可以给你个痛快。
"叶孤帆突然笑了。
他松开握剑的手,沾满雨水和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:"你们要的...是这个吗?
"话音未落,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向三人。
黑衣人下意识地挥剑格挡,却见那只是一块普通的铸剑模子。
就在剑光闪过的刹那,叶孤帆纵身跃向断崖。
"找死!
"凌厉剑气追身而来,叶孤帆只觉得后背一凉,随即是火烧般的剧痛。
但他下坠的速度更快,耳畔风声呼啸,玄铁剑在坠落中发出奇异的嗡鸣。
寒江的怒涛迎面扑来。
冰冷的江水瞬间吞没了所有声音。
叶孤帆在黑暗中不断下沉,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。
奇怪的是,背后的剑伤竟感觉不到疼痛了,只有玄铁剑变得越来越烫,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贴着他的脊梁。
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,他看见江底亮起两点幽光。
那是一只青铜面具。
面具随暗流漂荡,空洞的眼眶里嵌着两颗血红色的宝石。
叶孤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指尖触到面具的刹那,玄铁剑突然剧烈震动。
剑鞘上的云纹绽放出刺目金光,将幽暗的江底照得如同白昼。
叶孤帆瞪大眼睛。
他看见面具额心处刻着与玄铁剑柄相同的纹路——十二枚星辰环绕着一柄小剑。
这个图案他太熟悉了,谷主密室那本《天工开物》的扉页上,就画着完全相同的图样。
水流突然变得湍急。
青铜面具被暗流卷走的同时,叶孤帆感到有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。
他低头看去,竟是一截锈迹斑斑的铁链,链子上挂满了刻着符文的铜钱。
濒死的窒息感中,叶孤帆用最后力气抓住玄铁剑。
剑身突然传来一股奇异的热流,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全身。
恍惚间,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:"荧惑守心...孤星照命..."哗啦!
一道巨浪将叶孤帆抛向江面。
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,他模糊地看见一艘黑篷小船在江心打转,船头立着个撑伞的身影。
雨还在下。
寒江的水,比往日更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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