珠江的晨雾裹着鱼腥味钻进鼻孔时,高启强正跪在湿漉漉的船板上剖鲥鱼。
刀刃卡在鱼骨缝里,他下意识想摸后腰——那里本该有把弹簧刀,可如今只剩条草绳勒着补丁摞补丁的短褐。
"阿强!
昨日欠的船租呢?
"蟹壳青的晨光里,陈把头踩着跳板晃过来,腰间的鲨鱼牙项链叮当作响。
十三个渔户缩在自家船头,剖鱼的动作都放轻了半拍。
高启强抹了把溅到眼皮上的鱼血,记忆还停留在刑场刺眼的镁光灯。
那声枪响过后再睁眼,就成了嘉靖三十三年广州府的渔户,同名同姓却窝囊至极的腌臜汉子。
"陈爷宽限两日..."话音未落,船身猛地一晃。
陈把头的钉鞋碾着他手指:"宽限?
你当老子是妈祖娘娘?
"鱼篓被踹翻,三条黄花鱼在船板上扑腾。
剧痛让眼前发黑,高启强却咧开嘴笑了。
这感觉太熟悉了——二十年前在京海鱼档,他也是这样被唐小龙踩着脑袋。
右手悄悄摸向船尾的桐油罐,这是今早刚从三娘渡顺来的..."且慢!
"清凌凌的女声刺破晨雾。
朱红画舫不知何时靠了过来,珠帘掀起半角,露出半张敷着珍珠粉的脸。
两个佩刀侍卫踏水跃过船头,惊起一片鸥鹭。
陈把头的钉鞋僵在半空。
高启强眯眼望去,瞥见舫上灯笼写着"广州府正堂",心头突地一跳。
画舫里飘出句话:"这渔户的债,本小姐替他还了。
"当绣着金线的荷包砸在船板上时,高启强看清了小姐腕上的翡翠镯——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,顶得上整支船队。
他弯腰捡荷包的瞬间,后颈忽然刺痛,刑场子弹穿过的旧伤竟在发烫。
是夜,高启强蹲在蚝壳屋里数铜钱。
油灯照见墙角的渔网,忽地想起白日侍卫刀鞘上的纹章——云雁补子,西品官家的规制。
电子表在腕上幽幽发蓝,这是他穿越带来的唯一物件,此刻表面浮出几行小字:"贵人运势:93% 危机指数:77%"次日五鼓,鱼市刚开张就炸了锅。
三娘渡的渔贩围着告示指指点点,高启强挤进去一看,竟是知府征购百担鲥鱼祭海神的文书。
陈把头在人群里冷笑:"昨日涨潮折了六条船,这时候上哪凑数?
"高启强却盯着"每担加赏三钱"的字样,耳边响起画舫珠帘的脆响。
他忽然转身奔向滩涂,那里堆着半月前台风卷来的腐鱼,绿头苍蝇嗡成黑云。
三天后,知府后衙飘出奇香。
师爷捏着鼻子领高启强进院,只见二十口陶缸正在日头下暴晒,鱼露的咸鲜混着豆豉的醇厚,熏得树梢麻雀首打旋。
"此为何物?
"知府撩着官袍下摆,小心避开地上黄褐色的汁液。
高启强舀起半勺呈上:"回大人,这叫鱼酱油。
三斤鲜鱼酿一斤精粹,比粗盐提鲜百倍。
"当夜,高启强用三十缸鱼酱油顶了鱼税,另多得五十两赏银。
电子表在子时准时震动,蓝光映出墙上的水渍:"解锁成就:资源置换。
奖励:海藻肥田法。
"腊月祭灶那日,珠江口出了件奇事。
往日被贱卖的杂鱼突然金贵起来,渔贩们追着高启强的船队喊价。
陈把头踹翻了自家船舱,发现腌鱼料里掺着褐色的粉末——正是高启强用电子表给的配方晒制的海藻肥。
"强哥说了,用这神仙粉养蛎田,收成翻三倍!
"疍家女阿珠摇着橹,船头堆满新收的牡蛎。
她身后的船队浩浩荡荡,十三艘渔船上都飘着"强盛"二字的青旗。
上元节,知府千金王明姝在灯市被偷了荷包。
高启强带着两个疍家仔围住蟊贼时,发现对方袖口绣着五毒纹——是盐帮豢养的死士。
他假意跌倒,顺势将辣椒粉撒进对方眼睛,这是用鱼市剩的朝天椒自制的防身药。
"恩公好俊的身手。
"王小姐掀开帷帽轻笑,眼波比珠江的月影还清亮。
她没看见高启强缩在袖中的手在抖——刚才那招"猴子偷桃",还是跟旧厂街老默学的。
二月二龙抬头,高启强跪在府衙接赏银。
知府看着案头的账册,忽然开口:"听说你整合了城南七十二渔户?
"堂外春雷滚过,高启强数着青砖缝里的蚂蚁:"回大人,不过是教乡亲们晒些虾皮补贴家用。
"后堂转出个穿锁子甲的武官,腰间倭刀撞得叮当响:"昨日剿倭寇,在你船队搜出这个。
"铁面具掷在地上,内侧赫然刻着浪人集团的菊纹。
高启强瞳孔骤缩,这是半月前那个落海倭商身上扒的。
"千总大人明鉴,"他重重叩首,露出后颈子弹疤痕,"草民上月报官说有倭船在伶仃洋出没,这铁面...怕是贼人栽赃。
"说着从怀中掏出盐引,这是用三百坛鱼酱油跟盐运使换的凭证。
惊堂木拍响时,电子表突然发烫。
高启强瞥见表面闪过"危机解除"的绿光,听见知府说:"市舶司缺个采办,你可愿为朝廷效力?
"走出府衙时,斜刺里冲出个黑影。
高启强正要摸鱼刀,却见是陈把头捧着地契:"强哥,我那十条船...您看能换多少神仙粉?
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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